記得那似乎是一個剛下過雨的傍晚,馬路地面還有些濕,我正在忙著繕打顧客的訂購單,窗外車水馬龍,老舊的隔音窗根本阻隔不了下班車潮的引擎聲.我看看錶,六點半,是該帶狗出去尿尿了.這時候手機響起,是妹妹打來的...這個妹妹過去在國外的航空公司當空姐,四月初才離職回國,正在待業,但是我跟她之間沒什麼情感上的聯繫,彼此也少有往來聞問,就連我到基隆---她和爸爸的住所,也只是客套的寒喧.
坦白說我對於家人一直有著強烈的情感,不過這是我後來才發現的.有二十幾年的時間,我在心靈上是和他們切割的,不為別的,只是為錢...我們從小一直生活在缺錢裡,我之所以不選擇'貧困'這個辭,是因為我並不覺得貧窮,只是缺錢;有好多次需要的支出必須要東挪西湊才能解決.爸爸年輕時是個船員,三十歲不到就下船創業,正好趕上台灣經濟起飛,開了工廠生產羽毛球頭,於是舉家牽往苗栗後龍,搬進紡織廠改裝的羽球製造廠,我在那裡讀小學三年級,妹妹當時還沒上學...
那時候小學生週三下午是不用上課的,就在那個週三,改寫了我往後的記憶.當天,我從學校步行回家,進入廠區大門時見到母親從傳達室掩面哭泣跑出來,我望向傳達室,只見到總經理邪笑著走出來.由於爸爸去台北出差,儘管我當時只有十歲,基於直覺,我知道出事了!不管是什麼事,反正不會是好事!而且加害人一定是總經理,不然媽媽不會哭成那樣.我於是掄起球棒衝向總經理一陣亂打,無奈個子小,球棒被一把抓住,接著輪到我被追著滿廠區亂跑,打得滿頭包...當時心中只有護衛媽媽的念頭,別的根本沒多想.媽媽看見被打的我,不顧自己剛剛的委屈,跑來跟總經理求情...這一幕, 即使是在過了26年後的今天我依然歷歷在目...
滿腹的委屈只等爸爸回來伸張正義,於是總經理待在辦公室,我和媽媽待在樓上房間,好不容易爸爸的汽車終於回來了,卻見總經理和爸爸交頭接耳,接著我看見爸爸拿起掃帚向我衝來...後來的事情我不記得了,我只知道我好幾天不能去上課,身上也多了一些傷口.從那一天開始,爸爸從原本我心目中的神變成厲鬼,從我的最愛,變成我的最恨...後來的成長歲月,我都刻意的和爸爸保持距離,連零用錢都是向媽媽拿,就算快餓死,也絕不向爸爸開口.
工廠倒閉了,原因是總經理拿著爸爸的印章和支票到處借錢,一堆債權人等著要爸爸還錢.那一天媽媽會哭著跑出來,就是因為總經理在傳達室向媽媽攤牌,媽媽在震驚錯愕中哭泣狂奔而出...挨打當晚,我躺在床上看見爸爸神色凝重坐在我書桌前若有所思,我轉頭假寐,心中的恨卻是直到最近才化解...幾天後媽媽幫我到學校辦理轉學手續,因為要開始'跑路'了,勢必我一定不能留下來.於是我來不及向班上二十三個同學說再見,我就離開了後龍.當晚全家拋棄所有家當,只帶必備用品上了小貨車,開始為期一年的跑路生涯,那一年我十歲...
爸爸後來找到事業小有所成的兒時好友,我們舉家在流浪整個台灣一圈後,終於確定要再回到我曾經熟悉的台北.爸爸的同學姓林,我都叫他林叔叔.林叔叔經營一家貿易公司,小有規模.當時景氣好,也不差爸爸多領一份薪水,便讓爸爸在公司內任職.至於是什麼職務,當時我所知道的,反正就是'通包'.那個時候我們住在爺爺的老屋,因為可以省下房租,我則就近讀小學.那是我讀的第四所小學...我的童年就結束在那個有著古色古香紅磚建築的小學裡...
小學畢業,我們搬到內湖,爸爸依舊在林叔叔的公司任職,但已經開始不安於室打算再度創業,卻無奈資金有限而且點子不佳,多半的資金都變成換不了鈔票的原物料.這時候受台幣升值影響,林叔叔的貿易公司已經開始走下坡,但是依舊供應爸爸一份職務,而媽媽則去保險公司上班.講上班是好聽,其實是去灌業績,那個時候的保險業不像現在有制度,很多家庭主婦都是去兼差上班,然後被洗腦自己買保險,再去找人賣...一邊是媽媽的工作收入不穩,一邊是爸爸的職務隨時可能結束.我又只有十三歲,妹妹念小學二年級...我們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直撐到我入伍.過程中金錢的短絀可以想見.
爸爸最後離開了林叔叔,自己開了一個生產展示架的公司,聽說有向林叔叔借了一些錢,媽媽則在公司裡協助(其實是當家庭主婦),爸爸擅長機械設計,生產的展示架可以間歇轉動.坦白說,當時覺那東西一定有市場,於是投入'大筆'僅有的資金,甚至還為此舉債...現在看來才發現當時的做法有多蠢.當然啦!最後還是倒閉收場.中間的過程由於我已經進入青春期,和父親的關係已經不能用緊張可以形容的,累積的怨恨猶如火山逐一爆發...極度叛逆的我甚至有幾次和父親兵戎相見,差點鬧出人命.在這一段時間裡,爸爸多半是和妹妹比較有話聊,大概也因為女兒貼心吧!看在當時不成熟的我眼裡,認為他們根本是一掛的,於是對那小我五歲的妹妹也沒好氣.直到我入伍...
妹妹後來申請助學貸款考入大學,我則陷在與父親嚴重的抗爭裡早早去當兵,二年很快過去,我面臨找工作的壓力,由於只有高職畢業,還是夜間部的,我知道除了從基層任勞任怨開始外,要冒出頭就剩下業務工作了.於是我不顧媽媽的眼淚,搬出那個我早想一把火燒掉的'家'...
直到現在,我已經退伍離家十三年了,我仍然沒有讓自己變得富有,或是有任何可供誇耀的成就.如果當時有任何讓我覺得自己了不起的地方,那就是我像個拼命三郎,而且很天真,只要告訴我該怎麼做,我就會拼老命的去完成.也因為這樣,業務單位特別喜歡我,偶爾我會踢到金子賺多一點錢,但大多時候都是一文不明的窮鬼,因為性子急又愛面子,總是認為錢財乃身外之物,出手大方,一點也不思考收入有限.業務做了幾年,老油條了起來,也想嚐嚐當老闆的滋味,於是很快的我印好了執行長的名片,不多久又很快的把它扔了,然後欠下一屁股債.
有好長一段時間,我認為我之所以會失敗,全來自我原生家庭對金錢的觀念以及對我錯誤的教育所導致,我完全不知道那是典型的受害者心態.直到我開始承認是因為我自己的關係,直到我開始願意承擔一切...我的世界就變了,我進入內心,開始透過信仰尋求神,因為我想知道究竟我這一生所為何來?活該吃那麼多苦頭?我想確確實實的找到答案,然後尋求解脫!就這樣,我誤打誤撞的開始了我尋找神的道路.和多數人一樣,我一直以為神可能用'走運'或'巧合'這類的方式帶來祂的協助讓禱告應驗,卻未曾想過神可能給我'直接式'的回應. 現在我坐在這裡,回想著妹妹的那通'錢莊式逼債'電話,然後過去二十五年點點滴滴的生活記憶像電影畫面般快轉...再想想這幾個月來發生的種種'奇蹟',看看眼前我親自一字字記錄的'神'的話語,內心百感交集...卻是感動多過一切!因為我終於清楚的知道我是活在愛裡面的!
過去我經常想:究竟是什麼把我帶到這裡?又是什麼把我變成這樣?這是我要的人生嗎?很多時候我茫然了...然而這一次,我居然有了答案!而且是來自最高單位---神!人生充滿了驚異,祂竟然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才出現...啊!人的盡頭就是神開始,這話真是不錯的!或許,你也有相同的無助和困惑,那你來對了地方,因為我和你一樣,我們都在尋找答案、尋求真理.無助困惑沒有關係,因為在神凡事都能,在祂沒有難成的事!讓我們暫時拋開心中的預設,聽聽神怎麼說吧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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